从两位“约翰”牧师的对话反思美国教会的挑战

文 | 米该雅

《生命季刊》第104期

音频为作者本人朗读：

两位“约翰”牧师的对话

2022年10月5-7日，在美国加州恩典社区教会举办的清教徒大会（Puritan Conference）上，约翰·麦克阿瑟（John MacArthur）牧师和约翰·派博（John Piper）牧师在问题解答环节中针对一个问题的对话值得深思。 ¹

这段对话是回答主持人提出的一个问题：“当我们展望美国文化时，似乎社会对遵循圣经教导的基督徒越来越有敌意。清教徒经受过逼迫。对我们美国基督徒来说，如何开始预备很可能到来的逼迫呢？”

麦克阿瑟牧师用了大约十分钟时间讲述了当今美国社会如何敌对圣经真理和教会，其中包括LGBTQ议程在美国的推广与实施、政府和医药部门的权力扩张与腐败，等等。麦克阿瑟牧师说，如果牧师们想要讨好世界，必然在真理上妥协，但忠心的传道人会因为宣讲真理而被世人所恨恶。

派博牧师接着说，牧师们需要尽早传讲受苦的信息，不要等到逼迫来临时才讲。然后，派博牧师表示，他担心麦克阿瑟牧师对美国现状的描述会在听众心里埋下愤愤不平的种子，以至于他们听完麦克阿瑟牧师的讲话以后，内心充满对当今文化的愤怒。派博牧师认为，牧师们所讲的信息应该带给听众在基督里的喜乐，而不是对现世的愤怒。

最后，麦克阿瑟牧师补充说，他是在描述现实，因为时代改变了，美国的主流文化不再容忍基督信仰了。如果牧者坚持释经式讲道，就必然会谈及受苦的问题。而且，我们在苦难中反而与神更加亲近。神可以在苦难中成就美事。

两位“约翰”牧师在回答同一个问题时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两者的回答放在一起就构成了一篇全备的信息。麦克阿瑟牧师阐述了当今美国教会的现实处境。派博牧师指出了基督徒胜过这种处境的秘诀就是在基督里的喜乐。如果没有基督里的喜乐，邪恶的现实会令我们愤愤不平或灰心失望。但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不能清醒地认识现实处境之邪恶，我们也就无法真实地体会基督里的喜乐。

“逼迫”与“喜乐”

让我们重读有关受苦与喜乐的一段经文：

“亲爱的弟兄啊，有火炼的试验临到你们，不要以为奇怪，倒要欢喜。因为你们是与基督一同受苦，使你们在祂荣耀显现的时候，也可以欢喜快乐。你们若为基督的名受辱骂，便是有福的。因为神荣耀的灵，常住在你们身上。你们中间却不可有人，因为杀人，偷窃，作恶，好管闲事而受苦。若为作基督徒受苦，却不要羞耻。倒要因这名归荣耀给神。”（彼得前书4:12-16）

派博牧师宣讲的“基督徒喜乐主义”（有人译为“基督徒享乐主义”，笔者认为译为“基督徒喜乐主义”更好）非常智慧地将神的荣耀与基督徒的喜乐协调在一起。这一神学鼓励基督徒积极追求在基督里以神为乐。我们在基督里的喜乐并不应该因为逼迫患难而减少，相反，我们在经历苦难时更应该迫切地到基督里寻求喜乐。那些为献身神国而物质贫乏的信徒更加珍惜基督里永恒的产业；那些为福音而历经患难的宣教士更加渴慕在基督里的荣耀；那些为义受逼迫的历代圣徒更真实地体会到了基督里的喜乐是何等弥足珍贵。受苦不是喜乐的抑制剂，而是喜乐的催化剂。

然而，不容忽视的是，彼得前书4:12-16所描述的受苦是“与基督一同受苦”，是“为基督名受苦”，是“为做基督徒而受苦”。正如主耶稣说，“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马太福音5:10）。并非所有的苦难都可以催生出喜乐。只有当我们为义受逼迫时，我们才能在基督里找到喜乐的动力。

“邪恶的世代”与“信徒的患难”

然而，在美国当下的社会环境里，什么样的教会可能为义受逼迫呢？就是那些敢于用圣经真理指出世界之不义的教会，正如麦克阿瑟牧师那样清晰地指出现今的世代如何邪恶。牧者必须勇敢而犀利地指出现实社会中具体的罪和堕落的文化现象。只有这样，会众才能辨析真假与善恶，而不至于盲目地被世俗同化。敢于指责邪恶的牧者会受到逼迫，因为他宣讲的信息揭露了撒但的计谋，威胁到了黑暗的权势。如果牧者不清晰地指出这个时代的邪恶，他们就无法教导会众过分别为圣的生活。如果牧者对世上的邪恶保持沉默，那么，撒但的势力就根本不需要逼迫他们，因为他们已经从属灵争战中退场了。

这不是一场文化战争，而是一场属灵争战，因为信仰塑造了文化，文化是信仰的产物。基督徒的注意力不应该停留在表面的文化现象，而应该关注信仰的根源。当我们捍卫和实践信仰时，我们会无法避免地会触碰到世俗文化的堡垒，并卷入一场文化冲突。所以，针对违背圣经真理的文化现象，牧者需要具体地指出其道德属性和属灵本质。

使徒保罗并非空泛地谈论律法主义的神学错在哪里，而是指出了当时的基督徒遇到的具体问题，比如割礼和安息日等问题。使徒约翰也不是抽象地谈论诺斯底主义的哲学背景，而是具体指出“不承认耶稣成了肉身”这一具体的错误。甚至，约翰把这种错谬的学说定性为敌基督者的灵，而不只是停留于哲学的争辩（约翰一书4:2-4:3）。在提多书中，保罗具体地揭露了克里特人堕落的文化——“克里特人常说谎话，乃是恶兽，又馋又懒。这个见证是真的。所以你要严严地责备他们，使他们在真道上纯全无疵。（提多书1章12-13节）” 旧约先知书中更是充满了对以色列社会具体罪行的控诉。先知和使徒遭受逼迫，因为他们都大胆地揭露了时代精神的错误。忠心的信徒因为不随从邪恶的世代，也常为义而遭遇诸般患难。

当今美国教会的挑战

为了一次交付圣徒的真道，传道人应该竭力争辩。即使传道人不是护教学家，也应该有卫道士的勇气、见识和心志。说到护教学，人们通常会想到如何驳斥其他宗教的教义。但是，启蒙运动之后，西方社会里敌对基督教的势力脱去了宗教的外衣，以千变万化的哲学面貌出现了，如无神论的存在主义、唯物主义、达尔文主义、人本主义、相对主义、文化马克思主义、环境主义，等等。这些哲学塑造了当今西方社会的主流文化，构建了各种社会议题和政治议程，如批判性种族理论、交叉身份理论（Intersectionality）、LGBTQ性别伦理、气候变化议题，依据文化马克思主义叙事的“反种族主义”，社会公义运动，等等。在这样背景下，一场“觉醒文化”（Wokeness）席卷美国。可是，这不是属灵的觉醒，而是违背圣经真理并敌对基督教文明的意识形态。欧文·斯塔陈（Owen Strachan）一针见血地指出：“觉醒文化是对基督徒信仰的主要威胁。”²在美国社会流行已久的“政治正确”为这场觉醒运动预备了条件。在今天的美国，“政治正确”扮演着如同“十诫”一般的权威角色。许多牧师很自觉地遵守政治正确的要求，在讲道中进行了自我审查。麦克阿瑟牧师谈到的变性现象正是政治正确和觉醒文化酿成的后果之一。

毕竟觉醒文化高举着怜悯、公义、宽容、平等、爱，等道德旗帜。若没有先知般的呼声，大部分人无法分辨其真面目。撒但也装作光明的天使。但是，牧师们应该首先识破撒但的诡计，戳穿他的谎言。这样，教会才能持守真理。当我们这样做，我们就距离为义受逼迫不远了。在中国，王怡牧师敢于打破中国版的政治正确，为此，他受到逼迫而身陷牢狱。在美国，麦克阿瑟牧师也敢于打破美国版的政治正确，勇敢地指出觉醒文化的诸多邪恶，正如他在这次清教徒大会上的发言一样。麦克阿瑟牧师的教会也为了捍卫信仰自由而官司缠身。并且，他也因为在讲道中捍卫上帝创造的性别秩序而遭受舆论封杀。可是，麦克阿瑟牧师的声音在美国福音派教会中并非主流。大多数牧师不会触碰政治正确的禁令。所以，顺从觉醒文化的美国教会为数不少。

从邪恶的现实进入基督里的喜乐

如果我们不明白现今的世代究竟怎样邪恶，我们就会缺少信仰的危机感，那么，我们感觉到的快乐和安宁只是岁月静好的假象造成的错觉，而不是基督里的喜乐。没有争战，就没有为义所受的逼迫；没有为义所受的逼迫，就很难经历到彼得前书4:12-16所描述的在基督里的喜乐。

在清教徒大会上，两位约翰牧师的对话中，麦克阿瑟牧师描述的邪恶的现状为派博牧师强调的基督里的喜乐预备了条件。另一方面，派博牧师描述的喜乐为麦克阿瑟牧师描述的现实提供了出路。许多保守派基督徒面对美国社会的道德堕落和政治现状深感失望。麦克阿瑟牧师描述的变性文化和政府权利的扩张等现象可以激起保守派基督徒的共鸣。但是，正如派博牧师所说，我们不能带着对现实世界的愤怒离开教堂。毋庸置疑，对邪恶的愤慨是基于一种正义感。我们越热爱公义，就越恨恶邪恶。这种感情有其正当性。但是，我们的情绪不应该长久地被愤怒和失望所辖制。败坏的现实迫使我们更加积极地在世上行公义好怜悯，同时也激发我们把盼望转向耶稣基督和祂永远的国度。

如麦克阿瑟牧师所说：“我读了圣经的结尾，我们赢了。” 我们之所以最终会赢，是因为基督已经得胜，并且基督必然再来。基督再来之前，世上会有离经叛道的事情发生，敌对基督的势力会兴盛起来，忠心的信徒必然受逼迫，我们不必对此感到意外。上帝凭着祂的主权掌控人类历史的进程，祂的目的是要造就祂的教会。悖逆的世界最终要落入基督的审判之下，而祂的教会最终会进入永恒的荣耀。 上帝可以通过曝光地上之城的败坏来唤醒上帝之城的子民。这样，我们就可以清楚分辨在当今时代哪一股力量是敌对基督的势力。于是，我们不再被魔鬼欺骗，而是被主保守作忠心的子民。因为我们识破了仇敌的诡计，所以，我们不顺从它。因此，我们就成为仇敌逼迫的对象。但是，在逼迫中我们有喜乐的理由。我们之所以会受逼迫，是因为我们没有被魔鬼俘虏和欺骗，是因为我们忠心地为真理争战，是因为我们正走在通往天国的窄路上。所以，为义受逼迫的人是有福的。我们为此而喜乐。

注释：

1.  https://www.gracechurch.org/sermons/20348 海外读者：https://youtu.be/wGzkHdRYqwY

2.Owen Strachan, Christianity and Wokeness: How the Social Justice Movement is Hijacking the Gospel and the Way to Stop it. Salem Books, July 20, 2021

米该雅  牧师，现在美国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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