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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炎弟兄与王明道夫妇合影
在王明道先生身边的日子(1)
——张桂炎弟兄生命见证
文/张桂炎
《生命季刊》第108期
音频为李慕溪弟兄朗读:
编者按:本文作者张桂炎弟兄(1945年8月2日-2024年1月3日)自1982年开始照顾王明道先生夫妇,直至两位老人家去世。张桂炎弟兄自2023年10月中旬便联系本刊编辑部,嘱托我们帮助他整理出自己的见证。此后他以口述(语音)、文字、图片等形式接受采访,直至他染恙于2023年12月中旬入院治疗,遂完成了此见证文章。张弟兄一生忠心爱主,事奉长者,也见证了许多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是中国教会现代史的见证人。本文为他见证的第一部分。
一、我的得救见证
富民路上我家的邻居姓颜,名叫颜吉庆。他有两个声名卓著的哥哥颜惠庆,颜福庆。他们的伯父颜永京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校长。颜福庆先生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在哈佛完成他的博士学位。1914年创办湖南湘雅医学专科学校(湖南医科大学前身),1927年,组建第四中山大学(上海医科大学前身),并任第一任校长。颜惠庆先生曾经担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和外交部部长。颜吉庆先生是有名的化学家,在我幼年的时候,他就开始用手杖了,平常孤言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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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福庆先生
我们家只有20-30平方米,孩子多,经常从早上起来孩子就哭闹吵杂,但我们的邻居从不嫌弃,反而还多方关照,至少表面上这样的。1953年我妹妹出生,我妈妈一个人带5个孩子,家里很忙碌。我在家排行老二,是个多事的人,大约按中国人的习俗来说,老二就是比较顽皮一点,老大比较规矩。父母希望老大能为弟妹们作出表率,无形中对老大的要求比较严格。至于第二、第三个孩子,相对宽容一点,因此给的自由也多。
平时两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颜先生家的保姆黄妈和我妈妈也很熟悉。一天傍晚,黄妈开门看见我妈在忙,她就拉着我的手对我妈妈说:“张师母,我把你儿子带到礼拜堂去,好不好?”我在想,黄妈拉着我手的时候,一定是有几分对妈妈的同情,因为她看到我妈妈每天实在太辛苦。我母亲不信主。但听到黄妈的话非常高兴。觉得总算有个人可以代她管管我,她就少了一份心思。黄妈因为是女佣,上海的女佣全年无休,礼拜天她也只能在晚上去教堂做礼拜。我们去的那间教堂叫圣会所,位于常熟路近长乐路一条里弄内,附近有个小学。我在读小学时,语文课本有一篇课文《和爸爸一起坐牢的日子》提到的小学就是这个学校。1958年圣会所撤销被合并到今乌鲁木齐路的国际礼拜堂(英国圣公会上海总堂)。圣会所据说是宋尚节在上海布道时所办。当时的牧师是李汉文,毕业于华北神学院,写过一本书叫《基要查经五十二课》。那天,黄妈拉着我的手一起去了教会,我在教会很安静。一段时间以后,我能渐渐自觉地去教会聚会,虽然不定期的,日子久了也成为习惯。
初中以后有了重生经历,生命得到改变。对黄妈牵着我的手,叫我无可推诿去教会的事实,我确信那是神的手。
1953年中国天主教因着它有着浓厚的罗马梵蒂冈的背景首先被整肃,大量的神职人员和男女修士以及年轻信徒因“圣母军”一案被拘被关;1955年又掀起更大规模的反胡风运动,御笔钦点,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反胡风运动彻底颠覆了中国文化,为了自保互吞互咬,文人相轻。说来也奇怪,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上海基督徒聚会处一些留守的弟兄姊妹,上海基督徒聚会所,以及一些独立教会,在上海南阳路,南阳花园内,劫后余生的搭棚聚会,此景此情,我深受感动,没齿难忘。
感谢主,当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有了认识主的机会。我也没有什么恩赐,我那时候也不看圣经,很惭愧。我在中学时候也清楚明白自己信了,是重生了,那我也清楚明白自己以后的日子当如何走,但是我毕竟还是属灵无知状态中,所以我去教会(国际礼拜堂,是被三自接管的)去礼拜,是上海最大的一个,上海圣公会总堂,很大。
我不知道圣公会的教义怎样,没受洗也能领圣餐。当饼到我的面前、杯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也喝了,也吃了。当奉献的口袋传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会往口袋里放两毛钱,有时候这两毛钱还是老师给的。因为当时穷人家里的孩子哪里每周有两毛钱的零用钱呢?
1998年金秋九月的北京,天气格外凉爽,我应葛培理夫人邀请去了北京,在一次众多随行人员和工作人员的聚集中,葛夫人与我是主角,他们的大女儿JJ问我是怎样信主的?我就做了如上见证:“是神的手把我亲自引领进入教会。”
二、我怎样开始服事王明道先生夫妇
1982年9月,奥比斯国际眼科飞行医院的飞机停靠在白云机场。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眼科教授,上海仁济医院屈光专家、眼科主任王永令大夫受美国同行(Gaser)的委托,陪同王明道先生赴广州治疗眼疾。
与此同时,上海教会也需要一个弟兄陪伴王明道先生,于是王忠孝弟兄把我介绍给王明道先生夫妇。我那时正符合服事王明道先生的条件。第一我没有固定的工作,自己做些琐碎的事。第二,我有富裕的时间,第三,我个子高大,身体也健康,搀扶王明道先生没有什么问题。关键问题就是推荐我的人跟我相识60多年,我们曾经共同经历过受逼迫的艰难日子,并且在那艰苦的环境中我们有基督徒团契之间的相互扶持和支撑。
从广州回来以后,我也去看望王明道先生,看他回来以后情况怎样。当时(1982年)他们住在平江路13号,不是后来的武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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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王明道先生家里有一个姊妹(很好的江苏人)张明瑛帮忙,她每个礼拜二、四要到其他地方去照顾其他的人家,所以我是在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没有其他人服事他们的时候,我就去看望、服事他们。
王明道夫妇没有嫌弃我不经他们的同意去看顾他们;我不能说照顾他们,我当时的动机就是尽一个小弟兄的本份。他们看我也是一个平常的、不错的一个人,他们也信任我。我也不多言多语,我说话也是比较有分寸的,所以我们相处很好。在那一段时期,王明道先生常常谈他自己的事,谈教会历史的某些人和事。所以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王太太是每天必须要睡午觉的人。王先生通常就不睡午觉,他在忙着做他的一些案头上的事情,那时他的视力还可以(当然已经极度退化了),他还能写信,他还能跑到中山医院附近的邮电所去投寄。他不睡觉,他又怕我们讲话影响老太太,毕竟那个房间很小,所以我就搀扶王老先生到楼下散步,到花坛花草比较茂盛的地方休息休息。一个多小时以后,估计王太太睡醒了,我们就上楼。我会看他们家里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的,就去做。王先生和王太太他们都是北方人,他们喜欢吃大白菜,喜欢吃地瓜(上海人叫山芋),这些东西都比较沉重,我每次买去给他们的时候,王太太感到这些东西不轻,她就给了我钱,叫我买了一辆28寸的男车(当时有自行车也是算挺体面的,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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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先生的谈话是有属灵意义的。他谈到一个基督工人应有当具备的品质和能力等等。他特别提到肆意妄为不是一个传道人的品质,谎言连篇,更是可责备的人。他谈到教会历史上他所经历过的,他所认识的,他从中学到的教训等,他都与我聊。
王先生82年去广州,因种种原因,并没有做成眼科手术。后来在上海做第一次眼睛手术,王永令医生要自己亲自为王先生开刀。那时王先生的儿子王天铎正在英国出差,家里也没有男丁,儿媳殷蔚芷在位育中学做老师。她从小生过小儿麻痹症,她的脚有一点不方便,加之他们的女儿又小。所以在山东路那个很大的医院王明道先生开刀治疗眼疾时候,我不分昼夜地在那儿照顾。久而久之,大家熟悉了,也越来越有感情了,所以也没有谈论,我就继续留在王明道先生的家里服事他们,好像一切都出于自然,都是上帝的安排,真的没有个人的意思。
三、服事中被误解
我在王先生夫妇身边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和试探,恰恰来自教会中,来自于弟兄姊妹善意的误解。对王明道先生身边忽然出现的我抱有怀疑。种种言论都有。
我是由王忠孝牧师安排去王明道先生身边,王忠孝牧师的家,是个大家族,人多嘴杂,且有利益冲突等诸多因素。一天,王忠孝家人在客厅讲话,见到有人(公安)来见王忠孝牧师,王忠孝把来客请到二楼母亲的房间里谈话,恰巧给他家族中二房的家人看见,于是他们不知何故肆意散布了一些不实之情。(其实王忠孝的家人是第七代的基督徒了,名门之后)于是,我也被无理地牵连进去了。他们说王忠孝是与公安有联系的,他把我安插到王明道先生那里去,那么,岂不是我也是(公安)安插的吗?这些传言影响我很长时间,但是我一个人都不恨,我称之为“善意的误会”。我要说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
有个叫王国显的人,他写了一本书《行过死荫幽谷》,第七版中写了“在王明道先生边上有一个人”,每天到时间,他就去(上班)了,如何如何。把我描述为“打入”王先生身边的人。后来王师母给王国显写信,批评说:不要随意说,张桂炎是个好弟兄。
王国显也回电来说,我们感谢他(张桂炎)还来不及,我不是指他(张桂炎)。
实际上书中写的就是我,因为没有人在王明道先生家里上班么。家里有保姆,保姆也是农村来的,也不管家中的事。因此在《行过死荫幽谷》第七版后,再版的时候,把关于我的不实之述删除了。
第二件事
王长新在生命季刊中发表《“又四十年”是怎样写成的》一文,他特别提了我的事情。他似乎是怀疑我是不是公安打入的。
其实我与王长新很熟。有件事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王长新带走王明道先生的录音讲道,若是在他出境时候有被检查盘问,他便可以判定是我透露了消息。他事先请其他人将王明道讲道录音带出去了。王长新和夫人出境时,没有经过盘问就被放行了。
我与王师母说,检查是常态,不查是偶然。如果出境那天王长新被盘问,那我不是铁定为公安的人而被误解了吗?我认为这是弟兄姊妹对我善意的误解。
第三件事
美国人萧安娜嫁给北京的萧先生,当时萧先生是一个富商,很有地位。萧先生有个堂房弟弟(萧干,大作家)。萧干从小跟着嫂嫂萧安娜学习英文,在中国人中间,萧干的英文非常好。萧干的妻子文洁若,他们一起翻译了《尤利西斯》,这本书非常难翻译。萧太太有两个女儿:萧语衷,萧语萍,都是基督徒。她们在北京基督徒会堂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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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道先生与萧语衷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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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道太太刘景文师母与萧语衷姊妹
萧语萍与王天铎之间有奇妙的关系。当时两个等待分娩的母亲先后进了产房,两个孩子(萧语萍与王天铎)先后出生。王明道先生与萧先生,两家有亲密的关系。萧语衷是萧语萍的妹妹,萧语衷的丈夫是陈以和。萧语衷与丈夫的孩子叫“强强”。
有一天我们大家都在谈话,有一个访客,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教无线电专业的,访客说,我走了,然后让强强送送她。在路上她翻出话题说:“这个人(张桂炎)是共产党派来的。”强强很直爽,回来就问奶奶(王师母),奶奶说,不是的,你不要听她(访客)的话,张桂炎是一个很好的基督徒,是王忠孝介绍给我的。
王忠孝和我是做了几十年的基督徒朋友,同甘苦共命运。直到现在还有人误解我的身份,但是我不恨其中任何一个人,设身处地,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和纳闷。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忽然出现在王明道先生夫妇身边,我也许也会这样想。(待续)
张桂炎(1945年8月2日-2024年1月3日),家庭教会同工,曾常年服事王明道先生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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