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季刊 总第2期 1997年6月
我们又搬家了。一年中算算已搬了三次。如今这家的客厅真是够大的,大年除夕特别聚会来了百余人,中间尚有空间表演唱戏、打拳。谁知道我们什麽时候又要搬呢?若把自己视为天路客,那人生一个个迁移的居所,只是一次次歇脚的地方罢了。
下旷野
一年前,我们举家从印州迁来加州,我要在洛城一家用中文教课的神学院进修。这里从大陆来的新移民多得象潮水一样。我们打开了家门,小小的客厅成为社区中福音朋友相聚的地方。几乎每个周末都有人第一次听到耶稣的故事。一年多来,进进出出的不下二、三百人,决志信耶稣的就有三、四十人。
我们曾在一个华人教会学着作大陆新移民的福音事工。我们取名叫“华夏”,我们常常唱“我的中国心”这首歌。“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长江长城,亿万灵魂在我心中重千斤!”团契开始增长得很快,教会的传道人真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涌入教会受洗归入主名的日渐增多,惊的是不知以後如何面对这一新的文化族群。我们被告知,最好不要用“华夏”的名字,最好家庭聚会不要单一的大陆人,这样有利於教会的合一。我们被告知,在教会中不要唱“我的中国心”,这个歌有些政治意味。现在教会中有几十个大陆来的福音朋友,要是有一天增加到了几百个怎麽办呢?我们得到的回答是:教会要合理地反映社区人口的结构。在那最孤独的日子里,我即无法将心中的痛苦告诉别人,我没有几个可以直言相告的朋友;我也不能将所受的压力告诉团契中的弟兄姐妹,我担心他们会因之跌倒。还记得那些天,我关上门,一叫耶稣的名,那委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正面的压力不久就渐渐地减轻了,教会中确有人看重这个事工,无奈他们都太忙了,有太多事要排着队去做,这个有些棘手的大陆事工只是众多的事工中的一个。这以後连续几个月的祷告,耳边鸣响的就是三个字——“下旷野”。我一次次问神,你要我下旷野去干什麽?心中一次次的感动是离开原来的地方,去开拓以大陆文化族群为主体的教会,让家庭成为社区福音的据点。
我有害怕,心里充满了挣扎。直到最後一刻我才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我的妻子和同工。我怎麽不害怕呢,离开了这教会,神学生奖学金就没有了,金钱上的压力我觉得不算大,我们打过三年工还有一些积蓄。叫我害怕的是不被人理解和接纳,甚至可能会被层层属灵的批评活活压死。
我步入旷野,第一个跟随我的是我的妻子。她有了感动,要与我一同传道。旷野的路是孤独的。几乎所有的同工在几声祝福的祷告後都走开了。有人摇头担心我们会活不下去,有人好言相劝为何不等读好书再去事奉。有人则愤而批评这是搞分裂、闹独立。好在真的下了旷野倒不那麽害怕了,退路已不再,盼望在前头!
旷野的路是冒险的。没几个月我们家又“人满为患”了。搬家吧,要搬一个最大的,然而真的当我们找到这幢理想中的独立屋时,我们又害怕了。月租1350元,押金1350元,不付钱当然就搬不进去。“敢不敢拿出你们的积蓄”?耳朵里就是那个声音。我和梅影都想逃避,辛辛苦苦打了三年工,好不容易积了几个钱。献身传道後只想尽力保持原来的余额,就怕万一神来不及看顾,还可以撑一段时间。这说起来当然有些可笑,但这就是我们真实的光景。我对梅影说:“要是神哪天把我们的这点积蓄都拿走了,或许我们的信心会更大”梅影连忙阻止我说这样的话,她怕神已经听到,怕我们有天真的会“穷”极呼天。那天我们迫切祷告,越祷告心里越平安,越祷告心里越喜乐,眼前出现的就是那片迦南美地。
进迦南
迦南,不是一幢可以用来聚会的房子,也不是开拓一个有几十或几百个大陆会众聚会的教会。迦南是一个萦绕在我们心中的梦——在大陆文化族群聚集的地区,建立“家庭教会”。说它是“教会”,是因为它有带领的牧者,有主日的敬拜。说它是“家庭”是因为它不在乎有没有教堂。它当然不再是某种政治高压下的产物,它也不会是封闭的、各自为政的;它应该是网状的、互动的,它最大限度地向社区开放,并得益於地方教会、福音机构的各种属灵资源。这几年,神已经把数以百万计的福音对象从大陆送到了我们的身旁。人太多了,现有的华人教会难以一下容纳或者说难以一下接纳这个庞大的文化族群。都在说庄稼熟了,但庄稼的收割期是会过去的!尽快地在社区建立家庭教会,可以差派、也可以开拓,让更多的家庭成为社区中的福音据点。这就是我们心中的梦。
我们一个小小的家庭就能接触到社区中二、三百位福音朋友,带领几十人信主,信了後又可以学着参与教会的事奉。要是这样的家庭教会再多一些,有十个、百个或者千个,就好了。家庭教会不需要等待太多的硬体条件,也不需要策划太复杂的节目;一个愿意委身、有带领恩赐和传福音心志的传道人,再加上一间合适的房屋,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了。不错,家庭教会的人数会受场地的限制,不同的是,人挤不下了,不再去思想建堂,而是思想用建堂的钱去帮助建立新的福音据点。家庭教会无疑是最小的、不显眼的,但它根植社区,没有围墙,实在也是最大的。
搬进新居的第二个礼拜,我们开始了主日崇拜。一个以大陆会众为主体的教会出现了。神的灵感动众多的弟兄姐妹来帮助。我们有了扩音器,有了投影机;有了两大箱圣经,有了几十把新椅子;有了主动帮助我们电脑编印文件的朋友,有了愿意免费为我们向政府申请注册的律师。前两天,我收到了OMF艾得理基金会寄来的一封信。作为“私人的礼物”,信中附有一张2500元的支票。原来半年前,“海外校园”的苏文峰牧师师母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信中说,“这些钱是一些不富有但努力工作的基督徒所奉献的,是专门用来促进大陆学人事工的”。读那封信时,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穷”极就要呼天的情形,那一刻,我看着梅影,梅影也看着我,两人的脸都红了。
小刚 来自大陆,现在读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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