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信仰 总第1期 2001年12月
从小在“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谆谆教导”中成长,自认为请客吃饭也不是革命。在那一穷二白的“峥嵘岁月”,三把芹菜两把葱的,哪敢“越馆子一步”。可怜“臭老九”常为“讨个说法”,求点“公平对待”,有时不得不勒紧腰带,弄个“四菜一汤”,打点“关节”,此时小孩子总被关在隔壁,不准喧闹。偶尔我从门缝里张目,见客官端底大模样,举箸把盏,坦然受用;主人“曲迎奉承”,强颜进劝,窘态时出。小脑袋不免就“一闪念”:这有违“最高指示”哇!于是就甚觉不平。待曲终人散,我们冲出来“打扫战场”,将残汤剩羹一扫而光。那年头,请人用膳还是“偷偷摸摸”的。这个“偷偷摸摸”的“请”,对吃糠咽菜的我等是平添打牙祭的机会,对“命运弱者”的父辈则是改善“活着”条件的“武器”和“手段”。哀哉哀哉。
后来日子好过起来,自然不馋那些饭局了。成人的我却又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不由自主地重蹈爹娘的覆辙,始尝“请客吃饭”的个中苦衷。酒菜下肚皆是一个味,既要带头“畅饮”,又不能醉,怕误事,分寸极难把握。还因作了郎中,少不了被请,勉强出席,不经劝,几杯下去,酩酊朦胧,好不难受。就在这请与被请中我咀嚼出“求人者常畏人,受求者常骄人”的滋味。
更看过许多患者,花公款吃喝而惹病沾疾,我也劝之,“饭菜是公家的,肝胃是自己的”。但多是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得不“继续革命”,“赴汤蹈馐”。难怪民谣传,“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这时节,置办酒席已“光明正大”,成了社会机器运转的“润滑剂”。人人看不惯,却也脱不开,苦哉苦哉。
出国以后,举目无亲,顿时“无请一身轻”。我在思想∶爽口食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生灾。若寡欲清心,粗食亦有余欢;被世事缠累,珍馐也无滋味。那人间富贵,玉食锦衣,永无求完之日。家道纵丰,囤满仓盈,日进不过三餐;良田万顷,广厦千间,夜眠不过八尺,恁地吃睡得过来?莫若半荤半素吃饭,半华半实庭院,来得悠闲恬淡,洒脱快活。如此将尘世“看破”后,倒也心安理得。
不料我渐又另“被请”了。原来我已开始接触基督教,信徒们热情洋溢,时常“开放家庭”。不过此席非彼席,简单实在,大家席地而坐,就着餐前的诗歌,吃起来分外香甜。我也曾“提高警惕”,怕被“糖衣炮弹”“和平演变”了。但确实品得出人家不是为什么“利益交换”,不图回报。这就是基督的付出精神。及至我受洗成了基督徒,仍在这团契中沐恩成长。也每想“受人一口,还人一斗”,但辄遭弟兄姐妹婉拒:不用与我们“礼尚往来”,日后你有条件了,就做在慕道友身上好了。基督的无私之爱,美哉美哉。
如今我“邯郸学步”,身体力行,开放家庭,虽说屋小人众,却也“爱心充满”。忙乎中更知感谢神的恩典。想当初,那传道人的家跟“公社食堂”似的,查经班、同工会、圣经夜校、祷告会,“川流不息”,排得满满的,他却道,“神给的房子钱财,就是让我用来服事而不是独享的。”忆往昔那上班族的“平信徒”之家,赡老抚幼,内外交忙,却仍“招待十六方”,从未嫌乱嫌烦,全是发自心底的喜乐真情流露,而非交际应酬的客套寒喧。现在我也初尝了“施比受更为有福”之滋味,妙哉妙哉。
古词曰,财与命相连,昔人岂浪言。有许多生死牵缠,方信钱财宜粪土。衣食外,且随缘,日住屋三椽,竹林一宿眠,又何需累万盈千。“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马太福音16:26)。人活一世,草木一春,着实应当将“好钢用在刀刃上”,把有限的精力、财力、物力,投入到爱神、爱人的服事中去。我不再动心贪恋世上盏内囊中的,那皆为身外之物;惟愿在尽心、尽力、尽意爱主的事奉中,静静地期许着上帝的倾福,那日在天上所摆设的大筵席上,我的福杯满溢,乐哉乐哉。
星 学 来自中国大陆,曾留学德国、英国、美国、加拿大,现居多伦多,从事
医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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