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季刊 总第15期 2000年9月
因为我遭遇患难,他必暗暗地保守我;在他亭子里,把我藏在他帐幕的隐密处,将我高举在磐石上。(诗篇27:5)
白塔寺40号素描
■ 欣林
夏日晨曦中的北京,一片灰色屋顶上矗立著巍巍白塔。大街上车水马龙,喧闹噪杂;阳光透过烟尘照射下来,虽是清晨,却已经让人感到气闷、燥热。
在白塔寺药店门口,遇到了来接我们的李弟兄,手里拿著一把大蒲扇;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街上人又多,彼此却一眼认出对方,一声“弟兄”,手便握在一起了。从白塔寺旁的小街向北走,沿街遍布著由民房改建的小饭店、杂货摊、豆浆油条摊位和摇著扇子纳凉聊天的人群;拐进了小胡同,一下子把满街的杂乱都抛在了背后,街上的噪音也远了。越走越窄的胡同两边布满了各家接搭出来的小屋子、小棚子,这些“违章建筑”连成一片,遮住了阳光,白塔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了。依稀听见背后有人议论:这星期天儿,上袁大爷家的人还真多!
小路、窄门终于把我们引到了白塔寺 40 号。一到门口我们就楞住了:离崇拜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人,弟兄姊妹们正在神面前赞美、感恩。祷告声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的弟兄姊妹在大声赞美主恩、斥责魔鬼,在对神说愿意献上自己、为主作工,会众“阿们”的声音像潮水一样阵阵涌起,和著祈祷之声,如馨香之气,直达天庭……
天气真热,小屋里挤满了人,更觉得透不过气来;有人递给我一把扇子,我接过来却没有扇。人挨著人,没有扇扇子的空间了,再说,空气也是热的。周围的人却处之泰然,脸上洋溢著喜乐。袁伯伯翻开一篇诗歌唱了起来,大家立刻同声唱和;没有钢琴,没有伴奏,气氛却极为热烈,因为每个人的心都是向神敞开的。一位韩国牧师开始讲道,题目是“你们要圣洁”。
袁伯伯的小屋如此简陋,完全无法与北美的大教堂相比,但这里却充满了圣殿的气氛。弟兄姊妹爱主的心既单纯又强烈,我坐在他们之间,只觉得我们的主、我们的神真是美好,真配得我们敬拜、赞美。两个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并不觉得闷热难过,心里充满喜乐。想起唐崇荣牧师的话:“与神同在而忘记了时间,便是进入了永恒”。感谢主,神与我们同在,陋室中有神的荣光,小屋成了闹市中的一块绿洲。
袁伯伯强调圣徒相通,强调祷告。崇拜结束后,弟兄姊妹们有许多分享代祷,彼此在灵里鼓励。袁伯伯、袁伯母在为许多肢体按手祷告,求神保守他们过圣洁生活。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姐妹拉著我的手给我看她胳膊上许多暗红的斑痕,她告诉我这些原来都是脓疮,三年折磨求医无效;信主后三个月便得痊愈,今后要随主度余生。其实这样的见证在这里比比皆是。神的灵在这里运行,瞎子看见、瘸子走路、有病的得医治……使徒时代教会中的神迹奇事也同样在这简陋的小屋里发生;神的爱在这里倾注,这来自天上的爱吸引著渴慕他的人在这里重生得救,又从这里分流出去,使救恩临到更多的人──每年袁伯伯和他的同工们都要在河水中为数百人施洗。
我的目光再次凝视著袁伯伯、袁伯母那慈祥、喜乐的脸庞。这对已经年过80的老人,是神赐给中国教会的祝福;感谢神藉著他们的生命在白塔寺下点燃了这盏照亮黑暗的明灯!
袁相忱牧师传略
■ 迪亚
袁相忱牧师祖籍广东东莞,1914年生于安徽蚌埠,1932年信主重生,1934到1938在北京远东圣书学院进行神学装备,当时圣书学院只收 22岁以上的人,袁相忱因年龄不够,按规定只能做一个拿不到文凭的旁听生,但袁相忱却说:“做神的工作,有没有神学毕业证是无所谓的,关键是要有神的呼召。我有神的呼召,我来是为了学习神的话语的,有没有毕业证都无关紧要。”从此,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地走上了奉献之路。
结束神学装备之后,袁相忱先在天津圣会所传道,后长期在河北、山东等地农村传福音,引领多人归主。1946年,袁相忱开办了北京阜城门福音堂,开堂布道直至1958年。
1950年开始,中国政府在基督教界中开展“三自运动”,要求各教会与“帝国主义”割断联系,实行“自治、自传、自养”。袁相忱却没有参加“三自”。他曾多次对信徒阐述他为何不参加三自的原因,主要有三点:第一是他的教会早在 1946年开办之日起,就是三自的,没有加入任何外国差会,也没有做任何机构或团体的附属,以取得支持。他也是北京六十多个教会中唯一一个租房子聚会的教会,他一家九口人的生活和福音堂的房租,都是由信徒的奉献和他自己做翻译的收入来维持,早就是自治、自传、自养的了,所有没有必要参加三自。第二个原因是他认为基督是教会的头,教会是属神的,是童女,不应该与一切属世的联合,政治和宗教要绝对地分开,神的东西要归给神,该撒的东西要归给该撒,这是两个领域,政治不能利用宗教,教会工作也不应依靠政治,国家用宗教事务局来管理一切宗教活动,认为宗教是人民团体之一,也要在党的领导下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这是袁相忱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的。第三个原因是三自运动发起人的信仰是现代派或说是自由派的,他不能认同他们的信仰。他说:“信和不信不可同负一轭,这是圣经上教导我们的。”
1958 年4月, 袁相忱牧师为了信仰被捕入狱。他在狱中仍坚持信仰,不放弃属灵原则,被政府称为“首恶”,判处无期徒刑;在东北度过了长达二十一年零八个月的监禁生活。1979年12月21日假释出狱,回到北京家中。遂开始在家中的事奉,初为通过书信文字传福音,后开放家庭,办家庭聚会,领众人因信得救,为中国老一代传道人的杰出代表。
帐幕的隐秘处
■ 袁相忱
……在五十年代中国盛行的逻辑是∶不革命就是反革命,是没有中间路线的。由于我们不参加这个运动,就被官方质问∶这个运动是个爱国运动,是政府支持的,你为什么不参加?不参加就是立场有问题,等等。如此推理,我便被打成反革命份子。王明道先生是1955年被捕的,我是1958年,我俩都被认为是“首恶”,因此都被判处无期徒刑。当1959年法院宣判我为无期徒刑时问我上诉不上诉!我想上诉也没有用,一切由神安排吧!所以我没上诉,当年夏天就被押解到黑龙江兴凯湖劳改农场服刑。我被捕那年才44 岁,有六个孩子,最大的17岁,最小的才6 岁,还有老母亲;家里的一切担子全部压在我内人的身上,我是反革命,他们便成为反革命家属,处处受到歧视,八口人要吃要穿,还得让六个孩子继续求学,把他们培养成人,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我内人忍受了许多不可言状的痛苦与磨练,但由于神的保守,靠主胜过来了,她现在仍很健康,依然在愉快的服事主。她的见证另有笔述。
我被捕遭监禁,从表面上看是极大的不幸,但全能的主不会做错事,他所许可的都是美好的,我一点也没有怀疑神的信实和慈爱。廿年的劳改使我得到了很好的学习与锻炼,因万事正在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倘若我没被监禁,第一,在文化大革命中肯定会被批斗整死,是神奇妙的保护了我;第二,我的身体绝不会被磨练的这样健康。在荒无人烟、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劳改犯吃的经常是高梁米和土豆;夏天穿一套单衣,冬天穿一套棉衣;每天要干九个小时的农田体力劳动。冬季最低气温是摄氏零下30多度,在零下20多度时仍要坚持出工,人们常说的“滴水成冰”我已深有体会,早晨到屋外去倒洗脸水,回来时盆底盆边都有结冰。奇妙的是,在这么多年这样的艰苦生活中,我却没有生过病,仅得过一次小感冒,这就是神迹。我被捕时身体很瘦弱,还戴著近视眼镜,人们都背后议论说我不会活著回来了。在北大荒的劳改犯会出现下面三种结果∶一种是投江或上吊自杀;另一种是神经错乱、精神失常或生病死亡;再一种是通过劳改磨练,体质得到程度不同的增强。我就是属于最后一种。我见到一些劳改犯死在那里,也曾想过自己是无期犯而且在劳动上又很差,不能立功减刑,做一个殉道者死在东北就算了,但我定意顺从主的安排,也是出于主,我每天都愉快地劳动和学习。是主奇妙的保守,使我平安度过那漫长艰苦的岁月,而且能够平安、健康的回来,这又是一件很大的神迹奇事。我知道神在我身上的工作还没有完,还要使用我。
我在劳改的这些年里没有遇过基督徒,只碰到四位天主教神父,他们都是因拒绝参加天主教爱国会而入狱的,有两位已死在劳改农场,另两位被释后还是不参加那个爱国会,他们说∶我们要听从罗马教皇。我虽然没有遇过基督徒,更没有圣经阅读,但有两首诗歌成为我的力量,激励我持守到底∶一首是诗篇第27篇,另一首是十字古架。在每天劳动中的休息时间,别人回到屋里去喝水吸烟,我就站在屋外向神唱这两首诗歌,愈唱愈有味道并重新获得力量。我深信主的保守:因为我遭遇患难,他必暗暗地保守我;在他亭子里,把我藏在他帐幕的隐密处,将我高举在磐石上。(诗篇27:5)特别是当我唱到“我要高声称颂主十架,直到在主台前见父面,那时听他说∶忠心仆人,十字架可换公义冠冕!”时,我就更甘心顺服,等候听他说“忠心仆人”。神所要的是忠心,我愿做个忠心仆人那就够了。不看成绩,要忠于主所托负。
在我被劳改的时候,其他犯人都说我是个好人,到底为什么,他们没有追问,我只引领了刘浩、赵晓岩两名犯人清楚得救归向主,现在我们还常通信和寄给他们圣经与福音小册子等等。坐了多年的监牢,即使能拯救一个灵魂不死也是可贵的。
我被释回家以后,由于精神上愉快、生活环境好,心中也满有主恩,因此身体恢复较快,目前耳不聋、眼不花、头发也没白,可是在灵性方面确实需要下功夫,很好的充实。廿多年没有读圣经,记忆力也已衰退,更需抓紧读经求得启示和能力。当时自己有个强烈的感觉,已近 67岁的我还能再活几年呢!不知哪一天走完在世的路程,而且主来的日子实在近了,该怎样警醒等候,又该怎样利用这短暂的晚年余生呢?要爱惜光阴(以弗所书 5∶16),要竭尽全力去赎回已经白白浪费掉的廿多年光阴!要在自己生命的后期单单为主而活,将来不但要去见主而还要“交帐”,我们不过是主的管家,所求于管家的,是要他有忠心(哥林多前书4∶2)。我要继续靠主忠心到底,迎著各种困难和阻力献出我的余生,使我将来向主交帐时无愧,欢欢喜喜的站在主的荣耀里。
海外的肢体常常问我,怎样才能帮助中国的教会?我的回答是“祈祷”。请大家为三件事祈祷∶第一,为那些将亡的灵魂祷告,因为全国信徒的人数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五;第二,为那些新悔改的肢体祷告,解放后信徒增加十倍以上,他们须栽培,要建立起众多在恩典中长进、在逼迫中为主站立得住的信徒。但是,我们缺乏圣书,特别是工具书和培灵书籍,同时传道人又很少,他们怎能得到牧养呢?请切切为弟兄姊妹们生命成长、灵命造就祷告。第三,请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祷告,“因王的心在神的手中。”(箴言 21∶1)祈祷神能使福音的门在中国大大敞开。请为这三件事祷告,神一定垂听你们的祈祷,在中国拯救更多的灵魂。我们深信世界最大的复兴是在中国,十二亿人口这么大的禾场正待你们来收割!
我和太太虽已年迈,但我们坚持活一天就工作一天,直到他来。因每个人都要见主面而且要“交帐”。愿你们不忘为大陆代祷一直看到大的复兴在中国。阿们。
欣 林 来自中国大陆,现居北美。
迪 亚 来自中国大陆,现读神学。
袁相忱 中国大陆传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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