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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没药馨香之气
————记神的使女文沐灵
2015/7/16 17:23:28
读者:17707
■傅传生

生命季刊 第38期 2006年6月

 

 

编者按:文沐灵(1916-1960),满族人,1916年出生于沈阳一贵族官宦之家。她的曾祖父文祥,是满洲正红旗人,乃清末的中堂(明清两代内阁大学士的别称),先是恭亲王最得力的助手,后为光绪皇帝的宰相,曾任军机大臣等职务;父亲文禹宾,是一位诗人。文沐灵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她原名文澄1941年归主。蒙恩后,改名为“慕灵”,后又改为“沐灵”。她向尚在迷茫中的赵西门传福音,赵于1944年归主;同年,两人在教会及亲朋的祝福声中结为夫妇。1946年,神呼召他们到新疆传福音,夫妇二人就同心走上信心宣教之路。194952日,赵西门、文沐灵及另外两位姊妹从南京城外的长江边出发,开始了奔赴新疆的宣教旅程。从东海之滨到西北边陲,途经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五省;行程约万里,其中徒步行走八千里,历时一百零五天。于1949815日到达新疆,遂加入“西北灵工团”的事奉。195149日,赵西门第五次被捕,开始了漫长的监狱生涯。八年后,文沐灵被捕,并于次年(1960年)狱中殉道。本文为《神的雕刻.赵西门传》(国内出版)一书的第10章,记录了文沐灵在新疆为主殉道的见证。

 

  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神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大声喊着说: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于是有白衣赐给他们各人,又有话对他们说:还要安息片时,等着一同作仆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启示录6:9-11

 

再买一个摇铃

 

 

  在疏勒教会的西北灵工团同工,人数最多时有二十多人,他们都带着满腔的热忱,前来开垦这块福音的硬土;但随着同工一个个地被下在监里,整个属灵气氛都不一样了,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被捕的肢体,已经不能如往昔那样自由传道、公开地聚会了。大多数人在社会上都找到了工作,以维持日常生活所需。文沐灵是到喀什一个药商那里帮忙记账,田佩瑾修理钟表,张淑英织毛衣,也有几位是去学照相。白天大家都去工作,至于属灵的生活,只有早晚在一起祷告、聚会。

 

  在当时的环境下,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活,但是,性格率直、勇敢、坚强的沐灵,并没有因着环境而有所惧怕,特别在属灵的事上,她觉得应该做的就去做,并没有什么忧虑。每天清晨,她都摇铃把大家叫醒,希望大家一起祷告;其他同工都觉得不必要摇铃,他们会自己起来的。因为她一摇铃,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不知道是否会因此招惹什么麻烦。有一次,同工们将摇铃藏起来,沐灵没有因此罢休,自己又去买了一个。这一点,不仅显明她的性格,更显明她对信仰的执着,在信心与勇敢上,她与西门很相似。

 

  当时教会需要有一位代表,而在疏勒基督教会中,没有被囚的弟兄不多,其中有田佩瑾和王廷明;田佩瑾信主年日不长,当时还没有机会接受更多信仰上的造就与装备,所以王廷明弟兄就成为教会的代表。但因为他没有文化,不识字,对外关系有点困难,所以他只能作内部的代表。而沐灵坚强、勇敢、文笔又好,自然就成了对外的代表,一切对外事务,均由她负责处理。可能就是因着她的坚强、勇气、有信心,使她乐于承担此责任。

 

  她忠心服事神,乐于服事人,并且乐意在教会的主日学中教小朋友;可惜不能让教会外的小孩子一同参与主日学,只有同工们的几个孩子。在当时,小孩子还能有机会听圣经故事、学习真理,在神的家中成长,这一切都是神特别的恩典。

 

若我进去,衣服给谁穿

 

 

  西门被捕,离开疏勒的家,转眼间已经八年多了。与他一同被捕的同工也都早已释放了,唯有西门一进去就如石沉大海,听不到一点获释的动静。作为西门的妻子和同工,沐灵除了想念之外,为着西门的蒙冤被囚,一直不能释怀,总盼望能为西门洗雪沉冤。经过祷告后,决心向法院提出申诉。在她写申诉书前,禁食了七天七夜。她不知道申诉书交出去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向神祷告,把一切都交托在神的手中;另一方面也预备自己的心,她害怕自己在患难中会跌倒,所以特别求神坚固,使她靠着神的恩典,至死忠心。

 

  事实上,沐灵早有感动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囚,带着锁链去见主。所以她一直在预备自己的心志来为主受苦,虽然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她有一段时间看古教会血泪史,每次看完都被感动,痛哭流泪地祷告,为主受苦心志益坚。她并不惧怕苦难的来临;她也常常给弟兄姊妹们讲述圣经里和早期教会中的血证史——殉道者的事迹,一面以此预备自己向主忠贞到底,一面激励肢体们受苦的心志。她常在饭前祝谢时,流泪向主祷告说:主啊,我愿我的血一滴一滴地为你而流。

 

  在入狱前半年多,沐灵天天在做礼拜的房间大声祷告、唱诗,她的祷告、唱诗激动着全家人的心,那时家里的气氛变了,歌声词情在大人小孩的心灵里回旋,每一个人的心灵都被复兴起来,大家都被神的爱充满,这是土院里属灵空气最浓厚的一段时间。圣灵动了工,主要成就他的美意。这一切都显示出,她正在预备自己,迎接那磨难而又荣耀的日子。

 

  1958年时,在疏勒教会的肢体们,因为每个人都有工作,生活已稍有改善,同工们给她织了一件毛衣,她不穿,做的新衣服,她不要,她说:没有机会再享受这些了!又说:若我进去,衣服给谁穿?因她长时间禁食,家人专为她做些好的东西吃,她不吃。平常吃东西时,她也不挑好的吃,怕自己进监狱后,没有好东西吃,为此而吃不了苦。沐灵知道她的信心并不比别人强,又因自己有胃病,一向都是定时、定量吃饭。她恐怕自己入狱后,会因挨不起饿而出卖主;因饿而死事小,出卖主、失贞变节事大;所以她就在主前操练禁食祷告。有时一天,有时三天,最长的是两次连续七天禁食。

 

  沐灵每一次禁食都是有主题的,而不只是为了操练禁食而禁食。第一次在入狱前的七天禁食中,主要是对付罪。她知道她的软弱、缺欠,也勇于在神前、人前承认她的罪和她的软弱,因此使她可以坦然无惧地回到神那里去。她不但向大人认罪,也向小孩子认罪,在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子面前,她弯下腰问他们:我在哪里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给我提出来,我好悔改。

 

  第二次禁食七天是在为西门写申诉书前。弟兄姊妹也陪着她一起禁食,求主加力量,在苦难中能得胜。当时她最常唱的诗篇是八十八篇:

 

  耶和华拯救我的神啊,我昼夜

 

  在你面前呼吁。愿我的祷告

 

  达到你面前,求你侧耳听我的呼求。

 

  因为我心里满了患难……

 

  你把我所认识的隔在远处……

 

  耶和华啊,我天天求告你,向你举手……

 

  耶和华啊,我呼求你,

 

  我早晨的祷告要达到你面前……

 

  你把我的良朋密友,隔在远处,

 

  使我所认识的人进入黑暗里。

 

  从沐灵喜欢唱的这篇诗,就可以窥见她那时的心情,她是多么想念那隔在远处八年之久的良朋密友西门。此外,她被捕前常唱的诗歌还有两首,一首是《谁顺从主耶稣》:

 

  谁顺从主耶稣,谁尊主为王?

 

  谁与主同劳苦,领人出死亡?

 

  谁愿意出世俗,恶敌谁敢拒?

 

  谁顺从主耶稣,谁肯为主去?

 

  蒙救主呼召我,因主恩无比;

 

  我顺从主耶稣,主啊我属你!

 

  非图得大荣耀,非图得金冕;

 

  我才入主军中,愿奉主差遣。

 

  乃因主所属者,皆为我所爱;

 

  凡被主所召者,必顺其元帅。

 

  主慈爱激励我,因主恩无比;

 

  我顺从主耶稣,主啊我属你!

 

  主耶稣救赎我,原非用金银;

 

  乃是用其宝血,赎我作子民。

 

  主既将我释放,使我心受感;

 

  来到我主面前,恩赐就充满。

 

  主受死我得生,因主恩无比;

 

  我顺从主耶稣,主啊我属你!

 

  我既蒙主选召,为军在敌前;

 

  当奋勇而尽忠,随主旗争战。

 

  能随从我君王,心何能冷淡;

 

  要努力要儆醒,一时不怠慢。

 

  主助我作圣工,因主恩无比;

 

  我顺从主耶稣,主啊我属你!

 

另一首是《古有三人》,此诗如下:

 

  古有三人心最坚刚,扔在火中未受损伤,

 

  今时三人归在何方?都归应许美地。

 

  有但以理三求如常,扔于狮洞命未丧亡,

 

  主的先知今在何方?早归应许美地。

 

  以利亚遇危险饥荒,危时饥时仍得平康,

 

  乘坐火车升上何方?立归应许美地。

 

  耶稣恩主替我受伤,死而复活功劳显扬,

 

  驾着晴云升上何方?主归应许美地。

 

  荣耀,荣耀,哈利路亚!

 

  荣耀,荣耀,哈利路亚!

 

  见主我必忽然变化,也归应许美地。

 

  有一天早晨祷告后,圣灵感动她唱《十字架的道路要牺牲》,这一切都显明神正在预备她的心,去迎接前面将要临到的苦难。

 

戏景再一次上演

 

 

  沐灵要为西门申诉一事,疏勒教会的同工不太赞同;因为教会当时正在受逼迫,教会的传道人、负责人是受逼迫的对象,沐灵也是其中之一。如果她在这时候提出申诉,结果可能不只是徒劳无功,也许还会招惹麻烦。同工们所考虑到的未必不对,然而沐灵并没有采纳同工们的建议,还是按照她心里的感动,自己亲笔写了申诉书。

 

  1959年,大跃进的风暴又诡秘地刮进疏勒这座静静的土院。

 

  有一天,沐灵在禁食祷告中受到圣灵感动说:“1951年的戏景,现在要重演一次!她知道,神在人的国中掌权,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他所许可的;她就顺从圣灵在她心中的引导,义无反顾地往前行。这场果真就在三个月后重演了。

 

  当她把申诉书提交疏勒法院后,结果,未等交到喀什地方法院处理,就被疏勒公安局发现,将申诉书扣押起来。公安局又在1959924日到疏勒基督教会去抄家。这一天晨更祷告后,沐灵对大家说:今天我要进去,大家作好准备!

 

  话说过不多工夫,突然间,院里院外出现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察;又拥进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对全家老少强行搜身检查。当沐灵被捕时,心中坦然、镇静,没有丝毫惧怕;这样的表现令公安人员惊奇。沐灵在绳索中被拉出土院,关进公安局看守所。剩下一家老少都被赶到墙角。有一个人说:蹲下!不许乱动!他们屈辱而荣耀的形像,被那人放进他的照相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在房子里翻箱倒箧,把书籍装了一马车,席卷而去,凡有笔迹的纸张,一页都没有留下。

 

  沐灵被逮捕,除了因为她所写的申诉书之外,也因为她是教会对外负责人,又是传道人;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在喀什向一个姓马的回民传福音,后来这个回民向公安报告了。沐灵就被罪上加罪,最终使她跟从西门的脚踪,走进不自由的囚笼。

 

  第二天,疏勒基督教会全部的肢体又被赶到露天电影院,登上高板凳,在呼啸声中受批受斗。于是,1951年的戏景又在59年上演一次。

 

  沐灵被捕后,住在疏勒基督教会中的肢体们,都被逼两个两个地分散居住,不许他们住在一起,不让他们一起祷告、一起聚会,更无理地没收了他们的房子。后来又经过一次次的运动,他们有的人被赶进羊圈,过非人的生活;有的人在与世隔绝之处下落不明;有的人被送进养老院,与主内肢体隔绝。

 

  从此,疏勒基督教会的名字,在世界屋脊东麓喀什噶尔的土地上被涂抹了!这座不会说话的土院,就这样被换了主人,原来的主人无情地被驱散至各处。田佩瑾与张淑英夫妇两人一起,张美英和曹文良两位单身姊妹在一起;因为张淑英、张美英是亲姊妹,他们又住在附近,所以四人常借机走在一起,在祷告中互相扶持,帮助他们度过许多艰难、动荡的岁月。这些姊妹们虽然没有讲道恩赐,但常常为教会、为正在受苦难的人守望祷告。

 

  二十年后(1980年),这座土院,神又使它物归原主。被拆散的主人,陆续搬回自己的家宅;可是,沐灵永远搬不回来了。此外,连生源、马爱贞夫妇迁到喀什;王廷明、李雪华夫妇亦被迁走。

 

  这件事情的发生,依人看,似乎是因着沐灵的固执,不顾虑当时的政治、社会环境,但若是神不许可,又怎会发生在他儿女的身上?神的意念高过人的意念,神的道路高过人的道路,无论发生什么事,神仍然在掌权。

 

  沐灵被捕前,在一次主日学中,一位灵工团同工的女儿,剪了一些十字架给教会中的长辈。当她拿着一个十字架给沐灵时,不知道为什么说了一句:你为主死吧!沐灵拿着那十字架,脸色凝重,低下头来,默默地接受了。这是基督爱的召唤,沐灵以顺服来回应这荣耀无比的召唤。在那些日子里,她受感动写了三首诗歌,表达她那向着主忠贞至死的心志,第一首是《原是主先爱我》:

 

   原是主先爱我,非我先爱他;

 

   是主先拣选我,我才跟随他。

 

   每思念主大爱,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当我被主爱化,甘心负十架;

 

   无论如何艰难,不愿弃绝他。

 

   心愈甘力愈加,忠心至死矢志靡他。

 

第二首诗是《主所喝的杯》:

 

   主所喝的杯,我们也要喝;

 

   主所受的洗,我们也要受。

 

   这条路 我们必须走,

 

   工成被主来迎娶,同返父家永聚首。

 

   主所喝的杯,我们也要喝;

 

   主所受的洗,我们也要受。

 

   蒙福路 定意跟主走,

 

   忠贞至死讨主悦,回到天家凯歌奏。

 

第三首诗是《唯愿主旨成全》:

 

   主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

 

   主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

 

   主的旨意,高过我们的旨意。

 

   主的旨意尽美尽善,唯愿主旨成全。

 

血,一次性地流

 

 

  沐灵被关进看守所近八个月,一直被禁止探监,不准人去接见她,但要求家人天天给她送饭。直到19605月,公安局的人去找田佩瑾,通知他说:文沐灵在监狱里身体不好,你拿钱去送她进医院吧!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很多人三餐不得温饱,他们哪里有钱送她进医院!田佩瑾向公安人员请求,因为没有钱,希望能把文沐灵保释回家,由弟兄姊妹照顾她,一直到她把病养好后,再送回监狱服刑;这个请求被无情地拒绝了。

 

  后来,由于沐灵的要求,想见家人一面,得到准许。当田佩瑾去见沐灵时,告诉她因为经济不足,想把她接回去休养,好了再送回来,但他们不允许。沐灵说:那就算了吧!这是她与家人最后一次的见面。没有钱,沐灵也没有进医院治疗。一直到病危时,公安人员才把她送进喀什人民医院,但已经太晚了。神的使女文沐灵,于19607月在医院中安息主怀,结束了她在世四十四年(1916-1960年)的旅途。至于她在狱中受到什么样的刑讯折磨,无人得知,这在地上成了永远的谜,只有她和她所爱的主知道。

 

  当西门与沐灵还在南京等候神的差遣时,他们曾怀着勇往直前、必死的心志向神许愿:为主殉道!当时他们在灵里看见:沐灵的血是一次性地流,而西门的血是一滴一滴地流。沐灵的生命已经浇奠在神的祭坛前!而西门仍然在百般试炼中流着一滴一滴的血,以他的生命见证神、服事神,让他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全然献在神的祭坛上,直到流出最后一滴血!

 

  在沐灵为主殉道的那一天,神给田佩瑾几节经文:

 

  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神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大声喊着说: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于是有白衣赐给他们各人,又有话对他们说:还要安息片时,等着一同作仆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启6:9-11

 

  居住在另一处的曹文良姊妹,神也赐给了她同样的经文。他们这才从主那里领会到,原来沐灵是为主殉道了!她已有份于祭坛下的数目,且跑完了当跑的路,以勇敢的心志得着了美好的应许,进入了永恒、荣耀的家乡。

 

  沐灵安息后,公安局通知教会的肢体去医院的太平间领尸体。当时李雪华计划从疏勒到喀什去。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她在路上等车等了很久,但仍不放弃。李雪华说:就算走路,也要走去!当她到达医院时,看见沐灵的尸体停在太平间,躺在一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块带有字的医院的白布。院子里还停着一辆载重汽车,也许是准备帮助埋葬沐灵的;负责埋葬的人向李雪华要钱,她说:我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哪有钱给你!听她说完,那人没说什么就走了,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当时天色渐黑,李雪华一个人站在太平间,就愈来愈害怕,没等到那人回来,她就独自一人先行回家,把沐灵的遗体还是留在医院里。李雪华后来也不敢再回去,因为她没有钱去面对。

 

  几天后,住在新疆北部塔城的一位弟兄听到这消息,特来疏勒郊外乱坟岗子去找尸首,哪里找得到!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知道沐灵被埋葬在什么地方。她的躯体不见了!但是我们确信她已经回到主耶稣的怀里,享受永远的安息;留下西门、留下其他弟兄姊妹继续奔走在世的十架道路。

 

祭坛下的种子

 

 

  沐灵的被捕、殉道,西门一直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还在盼望有一天他们可以再相聚,与这位既是他妻子,又是他同工,更是他属灵同伴的沐灵,继续神所托付他们的大使命,在新疆这块硬土上,播下福音的种子,迎接大复兴,直等主的再来。

 

  多年后,西门得知沐灵的遭遇,在伤痛中,先后写了几首诗,表达他的怀念之情,第一首,名为忆母家

 

   (一)

 

   那梦幻般短暂的一瞬

 

   转眼之间 三十年了

 

   他们可曾知道当年囚车上的祝愿

 

   而我 却经过死荫的幽谷

 

   死而复活 今竟又

 

   梦幻般地听到亚伯的吶喊

 

   它来自祭坛下古老的尘土

 

   它来自铁窗里死的沉寂

 

  

 

   原来 当年囚车上我所祝福的人

 

   有的 也在绳索中走进了冤狱

 

   当她饮尽十字架上最后一滴苦杯

 

   当她停止了人间最后一息呼吸

 

   圣徒血证诗的最后一页

 

   便在铁链中庄严地谱毕

 

  

 

   没有花圈 没有荒冢 没有墓碑

 

   没有人能找到她们的尸骨

 

   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留下的 只是那没药的馨香之气

 

   从铁链中 

 

   送给全世界每一个活着的人

 

  

 

   (二) 

 

   今我每念及那阔别多年重生的母家

 

   心头便渗出了血滴

 

   信心就在这沉痛的一刻复苏

 

   从久已冷却的心底

 

  

 

   看哪!祭坛底下血的种子

 

   已化为无数的幼苗破土而萌发

 

   冲破黑夜 冲破严冬  

 

   冲破死亡的铁闩

 

   冲破了历史的枷锁

 

   (19811月作于芒硝湖) 

 

  

 

第二首,名为血的祈祷           

 

  (一)

 

   哦 这夜啊

 

  依旧是当年沉沉地寂

 

   当夜影静悄悄扑落世界的屋脊

 

  扑向疏勒 沉睡的城壁

 

   有一间土屋 正在凄惶地战栗

 

  

 

   当那抄家者的狞笑

 

  仿佛还游荡在墙外

 

   当那饥饿的鞭子

 

  不停地抽打着我们的肉体

 

   当那锅里的苦菜 等候着炊火

 

  信心 等候着沉重的脚镣……

 

  

 

   哦 看哪 苦难中一位神的使女

 

  她正等候在这间土屋

 

   屈膝 向着永生神倾心吐意:

 

  神啊 为你的福音

 

  我愿作一粒麦子

 

  埋在这严冬的土地!……”

 

  

 

  (二)

 

   这地球无情地辊过去了

 

   辊去了三分之一的世纪

 

   辊碎了一个人的半生岁月

 

   而她那为死荫中的灵魂

 

   如火焚烧的祷告啊

 

   依旧在香烟缭绕 上升不息

 

  

 

   可是 不再有眼泪

 

   不再有口唇的战栗

 

   也不再有心中抑制的悲哀

 

   而今 她那坚定不移 信心充足

 

   冲破黑夜的祷告啊

 

   是用血!

 

  

 

      (三)

 

   没有花环 没有墓碑

 

   没有棺材 也没有葬身的寸土

 

   在这冷酷无情的世界

 

   找不到她的尸骨

 

   也找不到她的名字

 

   更找不到留在人间最后一片足印

 

  

 

   哦 当年

 

   铜门铁槛上飞溅的血

 

   已是天上浩瀚无边的星

 

  

 

   哦 这夜啊

 

   依旧是当年沉沉地寂

 

   但在无声之处 仍能听见

 

   那冲破铜门铁槛

 

   血的祈祷

 

  (19841016日作于七泉湖)

 

  

 

一缕馨香之气

 

 

  几年之后,西门在回忆中又写了另一首诗一缕馨香之气,怀念在宣教路上与他同心同行的同工,他所爱的妻子文沐灵:

 

  

 

   听啊!这里献上了一缕馨香之气……

 

  

 

   在那昆仑之边 浩茫之野 

 

  那苦难的丝路之旅

 

   如果惊兔还未遁于丘沙 

 

  驴队还未逸于云雾

 

   如果当年风云流旷野 

 

  终日被杀的人影今还在

 

   哦!在这大梦沉沉的人间 

 

  有谁会看到

 

   那顺从于基督的苦难 

 

  一位无名传道者的履迹

 

  

 

   在那浩瀚沙漠踏着白骨  

 

  那艰难的福音之履

 

   如果驼铃还在路上叮咚 

 

  灵山还在雾中迷蒙

 

   如果当年流离失所 

 

  如渣被弃的人影今还在

 

   哦!在这真理销铄的人间 

 

  有谁会听到

 

   那庄严地走过枪口 坚贞不移  

 

  传道者的足音

 

  

 

   在那荒山大漠浩浩之野  

 

  迢迢丝路沉沉之夜

 

   如果荒村钩月还未失踪  

 

  野店荒鸡还在扬声

 

   如果当年流泪撒种  

 

  讨饭充饥的踪迹今还在

 

   ——不,这是刀下的羔羊  

 

  流落在这茫茫旷野

 

   那大地开口发出的呼叫啊  

 

  将是她的血

 

  

 

   在那丝绸之路一座古邑  

 

  有一座高高的墙壁

 

   如果火的试炼还在那里  

 

  死的折磨还未离去

 

   如果耶稣流血的双手  

 

  伸向那锁链与黑夜

 

   ——不,那祭坛上最后一滴  

 

  传道者的血啊

 

   久已变成一缕没药馨香之气  

 

  静悄悄 无声无息

 

  (1987218日作于七泉湖)

 

  

 

  在《归喀断札》中,西门这样写道:

 

  我在主里怀念那在不同时间、不同场所、不同背景之下,为基督的名舍命的三位弟兄:张谷泉、刘德明(注:他的尸体亦下落不明)、石新民,和一位姊妹文沐灵。他们为传扬基督的名,撇家荡产,牺牲功名,舍弃骨肉之亲,远离故乡,奔赴陌生的边疆。最后都在与世隔绝之处荣耀归去了……在天上有光明洁白的细麻衣为他们预备好了。

 

  改革开放后,西门在与他胞妹的通信中,也提到沐灵当年殉道的片段:

 

  “……我与沐灵诀别三十三年,她为主殉道的实情我始终不知道。一个月前,长期与沐灵在一起同工的一位大姐来我这里,从她口中我知道片段实情。原来她在599月在绳索中离开了教会的弟兄姊妹,从此,肢体们便不知道她的消息了。到了第二年(60年)7月,有人在街上听说你们基督教的文沐灵死了,你们不去看看?长期与沐灵同工的那位大姐(李雪华,广东人)被一个人领到一个医院的太平间门外,指着里面的一具尸首说这是文沐灵,交给你了。那尸首在医院的一张白床单下蒙着,看不见头部,两只赤着的脚在外面露着。大概床单下面连衣服也没有。雪华大姐说:我一个人怎么埋呢?我等到天快黑了,也没有人来埋,我就回家了。这就是我听到片段实况。

 

  她入狱后受了什么痛苦?死于什么原因?尸首哪里去了?没有人会埋葬的,一定被抛到乱坟岗上被狗吃掉了……这些是永远的谜!她为主怎样作完了最后一声见证?……

 

  雪华姐又说:沐灵在未入狱前几年,常说早晚主是要把她带进监狱里去的。所以她什么也不怕,一心为主工作。到入狱前不久,又经常禁食自洁。这些事,说明主早已预备了她圣洁的心,加给她刚强的力量了……

 

  得知沐灵之死,更加激励我心。寄去近作《我的恩主和我》一份,竹丽可以抄下一份留着唱,那一份寄给妈妈。……”

 

我的恩主和我

 

 

  没有神的人,一旦失去所亲爱的,就会悲痛欲绝。西门得知沐灵殉道后,虽有几分感伤,但并不绝望;因他知道,真正永不分离的团聚,不在此地,乃在天上。他有时会感到孤单,但主是他的陪伴。他把对沐灵的恩爱之心和想念之情,转向恩主耶稣,于是,又写下了一首感人的诗,名为《我的恩主和我》。诗词是根据沐灵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

 

   我的恩主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撮;

 

   浪是海的赤子,海就是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歌唱,我就是歌的旋涡;

 

   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享着海的欢乐。

 

  

 

   我的恩主和我,像海和滴水一颗;

 

   滴水是海的赤子,海就是滴水的依托。

 

   每当大海被风袭,我就在风里成碎沫;

 

   失去在海的苦杯,永生于海的新歌。

 

  

 

   我的恩主和我,像心和滴血一颗;

 

   血是心的赤子,心就是血的依托。

 

   每当心脏受戕伤,我就是伤的见证;

 

   分担着伤的疼痛,分享着伤的荣耀。

 

   (198449日作于七泉湖)

 

西门在此诗后又写道:

 

  主……好比大海…………好比一滴水……一滴水投入大海……再没有她自己……

 

  仿佛看见她费尽全身力气,从阴湿的地面挣扎起来,被拷的双手捧到鼻子尖端,举目向天,断断续续,气息垂微地这样说了一遍,便躺在牢房,永远地、永远地在主里消失了自己;又在主的复活里,远升到高天去了。

 

  这是一位爱主的姊妹在聚会中,或与人单独谈话中常说的两句话。时间一去已是三十三年,这声音久已泯灭,无复有人记忆,但是她被埋在地下的冤血,却仍在不可抗拒地为主发出真理的见证。

 

  神赐给她一颗真挚爱主的心。为了顺服神的选召,三十八年前,在那战火燃遍中国大地、兵慌马乱的年代,不顾骨肉之亲的反对,毅然撇弃了家乡和生身的慈母,跟随主走向他乡,专心为主传福音。194951日,圣灵差遣她要往祖国大西北有苦有难的新疆去传福音,她便毅然决然地走上征途。那时大地上还有片片战火不时地燃烧着。这位年轻的神的使女和她的三位战友,顺从主的带领,走出平安的南京。她们信心单纯,好像进入狼群的羔羊,只知紧紧地跟从主。她们从容不迫地走在两军对峙的真空地带,那里有拖着尾音的流弹不时地从头上飞过去。她们又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里走出走进。又从刺刀前面坦然无惧地走过去。她们又讨饭充饥,带病举步。逢山跋山,逢水涉水。又被枪口催逼着,好像被掳的小羊,被赶到戈壁滩上古老荒凉的丝绸之路。时间经过一年有半,行程大概一万多华里。最后走到祖国最西部边陲,帕米尔高原东麓,就在那里的疏勒教会落了脚。

 

  到了这里不多几日,她在一次晨更聚会上,又这样说:我的恩主好像无垠的大海,我好像一滴小小的水珠,投入大海,再没有我自己了。她又说:主爱我,五年以前他把我从我的老家带出来,经过一万多里的路程,今天终于把我带到他所托付我的地方,可是来到这里不是我了,乃是主,因为一滴水已经投入大海,没有它自己了。她更心情激动地含着泪说:我真巴不得与主合而为一,成为福音的种子,埋在这块土地上,日后有百倍的籽粒从这有血的土地上结出来!

 

  事隔三十三年,我活在世上一直不清楚她是怎么死的,今天才知道,她的尸首就躺倒在那块土地——一间阴森可怕、无人敢靠近的太平间里,两只臃肿得没穿鞋袜的脚,暴露在一块白床单外面,永远停止了前进,因为她当跑的路已经跑尽了。那块白床单下面恐怕连裹体的衣服也没有。将来主必赏赐白衣给她穿上。

 

  她,果然把自己的血浇奠在那块土地上了。

 

  但是,她在狱中怎样结束了最后一口气?怎样结束了为主作的最后一声见证?她的尸首最后被抛到哪里去了?在乱坟岗上被狗吃掉了吗?没有声音,没有答案。

 

  一滴水投入大海,已经再没有她自己。

 

  可是,谁能知道,这是一段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战斗历程呢!她藐视死,在撒但面前已经得胜。——弟兄胜过它,是因羔羊的血,和自己所见证的道,他们虽至于死,也不爱惜性命(启12:11)。

 

  听到她为主殉道的点滴实况后作此词曲。

 

  一个主所爱的门徒

 

  198447日记

 

  

 

  沐灵虽然殉道了,但是她在西北灵工团弟兄姊妹中,却留下了美好的见证。后来,在他们回忆沐灵时,都同样深有感触,他们这样说到:

 

  沐灵,举止稳重,言语温和,平易近人。论恩赐,她口才知识都全备,唱诗、讲道样样都行。论灵性,她与主关系密切,是一个常被圣灵充满的人。她与人一接触,便能摸到对方灵性的实际情形,且能照着别人生命的需要而给予帮助。论事奉,她有爱的权柄。有时她责备人很严厉,但却令人蒙光照,受感动,向神认罪悔改。

 

  例如:在一次聚会中,有一位弟兄与她一同配搭讲道,结束后,沐灵坦诚地指出他在讲道中的可取之处及不足之处。比方,有一个重点没有涉及到,或有一句话是多余,不必要说等等,叫这位弟兄很得益处,受感动。

 

  沐灵已经结束了她在世的旅途,而西门在每天的熬炼中,似乎快要耗尽他生命的所有,西门与沐灵在地上再也没有见面和同工的机会了!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已经息了地上的劳苦,一个仍要继续奔他未完的十架道路………

 

傅传生  中国大陆传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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